第四章

 

  「了不起的豬腳麵線。」維崧滿意的擦擦嘴,環顧這間位於街市頂樓熟食市場裡的殘破小店。

 

  簡陋的裝潢,有點破舊還會「吱嘎吱嘎」響的桌椅,佝僂著身軀煮麵的老伯,黏著一卡車灰塵的電風扇。

 

電風扇嗡嗡的轉向他們,微弱的風拂了拂紫雲徐徐垂下的瀏海,兩人對上了對方的視線。

 

  一瞬間,維崧眼中的紫雲忽然成了面如冠玉﹑儇麗絕倫的美男子,一身衣裝竟是清初男伶的裝束。

 

  紫雲好像掩嘴輕笑了一下,眼神宛若流波。

 

  流盼發姿媚,言笑吐芬芳。

 

  那麼樣的俊美,那麼樣的出塵。

 

  「紫雲……」維崧一下失神,不自覺的把手伸到紫雲的耳鬢前。

 

  「維崧?你怎麼啦?是太熱了嗎?」紫雲冰涼的手貼上維崧的額,驚醒了維崧,他這才驟覺自己的失態,連忙尷尬的搧了一下手。

 

  「呃,剛剛有蒼蠅在妳耳畔。我沒事。」維崧尷尬的笑著,紫雲奇怪的看看他就沒再深究了,維崧這才暗暗鬆一口氣。

 

  幻覺裡的紫雲,既真實又朦朧,似是違忘許久的記憶被投影出來。

 

  「吃飽了,你今天有什麼事情要幹的嗎?」紫雲雙手插袋,悠然的走進陽光裡,瞇起她的鳳眼。

 

  「沒有啊,妳有什麼好建議嗎?」維崧甩甩頭,甩走奇怪的思緒。

 

  「那,我們去玩吧。」紫雲的臉上漾起一個頑皮的笑容,二話不說就把維崧拉到她的野狼上。

 

  一看見紫雲的野狼,維崧馬上臉都綠了。

 

  紫雲見狀「噗哧」的笑了出來。

 

「你家有台哈雷吧?」維崧臉色鐵青的點點頭,不知道紫雲好看的臉皮底下藏著什麼樣的惡魔念頭。

 

  「我載你回家。」紫雲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而狡黠的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不的速度把安全帽套到維崧的頭上然後用驚人的力氣把他整個抬上機車後座,當這一連串的動作完成後維崧都還沒反應到過來,只是愣愣地張著嘴。

 

  「坐穩了喔。」紫雲扭頭向背後的維崧俏皮的眨眨眼,野狼便怒吼著揚長而去。

 

  「啊……啊~~~~~~~~~」維崧本來張著的嘴只能發出歇斯底里的無意義吼聲。

 

  豈料怒吼中的野狼跑出一百米左右忽然靠邊剎車,毫無準備的維崧整張臉就碰的一下撞上紫雲的背……連帶他還張著的嘴巴。

 

  陣陣幽香鑽進維崧的鼻腔,似是花香,又像是沐浴露的香氣,微微帶著清甜。

 

  難怪說女孩子都是花,原來朵朵都帶香。

 

  此時,紫雲尷尬的搔搔頭,用遲疑的聲音說著,「抱歉……你家在哪?」

 

  原本沉醉在紫雲體香的維崧差點沒從機車整個栽下來,額角掛上滿滿的黑線。

 

  「不知道我家在哪妳飆什麼飆啊徐紫雲!」維崧的怒吼差點掀翻了紫雲的安全帽,眼角好像還帶著豆大的淚水,煞是可憐的模樣。

 

  「唉喲,乖嘛,剛剛我只是一個不小心忘記了啦。」紫雲瞇起眼睛,好看的臉擠成一個貓樣,然後俏皮的掐掐維崧的臉蛋。

 

  ……心腸再硬的人都經不住這種攻勢吧。因為這樣,也許回去一下也沒什麼大不了?

 

  維崧認命地頹下雙肩,委屈的說出自己家的地址就賭氣不肯說話了。

 

  連續承受兩次紫雲的野狼咆哮,當維崧的手扶上他的哈雷時已經不住抖動了。

 

  「你還好嗎?」紫雲擔憂的量了量維崧的額,只見維崧緊抿的唇整個都蒼白了。

 

  維崧有點虛弱的搖搖頭,軟軟的趴在機車上虛喘,太陽穴不安的跳動著迎合一浪浪的暈眩感。

 

  我騎哈雷又有個屁用……什麼雷被她的大野狼一吼我都只怕會拋錨……

 

  一支棒棒糖塞進了維崧的嘴裡,差點沒把他的牙齒給撞歪,陣陣布丁香氣卻稍稍舒緩了他的暈眩感。

 

  「抱歉啦,下次不開這麼快就是了。吃點甜的感覺會比較好喔。」紫雲對維崧單單眼,自己也拆開一支棒棒糖塞進口,然後大剌剌的研究起哈雷來。

 

  維崧拿著棒棒糖,倚在哈雷上一下沒一下的舔著,任由紫雲對他的機車這裡戳戳那裡戳戳。

 

  真可愛。個子大大的女生也不會嫌棄自己的身材,反而順其道而行的鑽研起男生所愛的玩意起來。

 

  午後的陽光從這個角度流灑在紫雲的身上,照著她專注又好奇的臉,俊逸而又不失俏麗,簡直就是……

 

  雌雄莫辯。

 

  感受到維崧注視的目光,紫雲抬頭,看著維崧的呆相笑瞇了眼。

 

  「維崧,回來也不告訴媽媽喔。」一個豐腴的婦人優雅地走出屋子,上了年紀的容貌依舊颯爽美麗,貴氣不減。

 

  「媽,只是回來把車拿去騎一騎,不想打擾你們。」維崧的臉沒有太大的表情,不像是久違了母親的樣子。

 

  「朋友也來了喔?好帥氣的大個子,要不要招呼他來喝杯茶?」維崧的媽媽似乎有些尷尬,轉而把話題轉到紫雲身上。

 

  紫雲把維崧兩母子的反應都收在眼底,刻意的清清喉嚨。

 

  「伯母好,我是紫雲。」紫雲儘量把聲音放柔,只是出來的效果似乎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不了,咱們這就走,下次有機會再喝吧。再見。」維崧別過臉,微微作了個揖,翻身騎上哈雷,「紫雲,該走了。」

 

  紫雲點點頭,「伯母再見。」也跟著騎上野狼,隨著維崧而去。

 

  維崧媽媽淒苦的笑笑,向他們揮揮手就落寞的回身走進屋裡。

 

  哈雷轟隆隆的叫囂,狂暴地把維崧心裡的悶哼發洩出來。紫雲只是沉默的跟隨著他,從九龍暴走到香港島。

 

  維崧在赤柱停下來,不發一言的走到海旁,鹹鹹的海風吹亂了維崧整齊的頭髮。

 

  夕陽的金光使瀏海在維崧臉上留下一抹陰影,沉重的得像是低氣壓。紫雲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憂鬱的維崧,陪他看海。

 

  「妳不問?」維崧低下頭,海風掀著他每一根髮絲。

 

  「沒有必要。」紫雲溫柔的笑,目光如同當初在酒吧一樣。

 

  那朵刺穿他心臟的玫瑰。

 

  維崧吸一口氣,「我媽是當情婦的。」他頓一頓,「爸上大陸做生意失了蹤,沒一年,她就跟了一個有錢男人,成為他眾多情婦的其中之一,並且一直忍耐著他的放縱,沒有要求過任何東西,除了供養我。」紫雲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我知道她疼愛我,但留在她身邊,我怕終有一天我會覺得愛情只不過是種水過鴨背的玩意兒。我無法拒絕這個男人對我的好意,或是該說對我媽的寵愛,我只能逃離那個窒息的家。」紫雲沒有說話,就一邊聽著,一邊看著艷麗的落霞。

 

  「所以我讀到碩士都還在讀啊。」維崧嘲諷的笑。

 

  「回學校吧。」紫雲沒頭沒腦的蹦出一句。

 

  「啊?」

 

  「回去跆拳道社打一場吧。」紫雲昂首,莫名奇妙的戰意高昂。

 

  維崧不解的看著她,抿著唇沉吟了一下。

 

  無可無不可吧?

 

「走吧。」維崧翻身就騎上哈雷發動,紫雲神秘的笑笑,野狼發出像在酣戰的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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